河清海晏

【周叶】蟒麟记1

小乐清水子:

※本文为有各种历史背景、人名地名参考引用的架空背景(


看到各种糅合不要意外((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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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似卷帘,以绑带缚住了,一霎也不动。


飞鸟细足落于枯木之上,休整片刻,即刻振翅遁走。


远而望之,沙与天相接之处是一道黄线,忽然间风卷沙涌,隐有五骑从黄线上托出,飞驰而来。鞭声烈烈,马蹄上下翻飞,扬起滚滚黄尘。


一骑居中在前,其余四骑慢一个马身,紧缀在后。诚然当先的骑手是一等一的好手,马也是千金难买的骏马良驹,通体灰黑,四足上各有一圈白毛,但他显然不在赶路,连一成的功夫也未使出。因而跟着他的四个人,不是追不上他,而是不敢并骑。由此便知这五人的主从关系。


他们的目的地是驿站。


此地原是一座边塞城市,中原政权极盛时边境安定,月月有互市大集,繁荣发达,声名远播。近几十年以来,战火不断,中原政权居于弱势,所辖地域日渐萎缩,首先遭殃的便是这类城镇,外族掠夺,马贼骚扰,久而久之,十室九空,不是死了,就是举家迁往内地避难。到蒙族统一塞北诸族,建立汗国,挥师向中原发动总攻时,这座曾经如塞上明珠般的大城,只剩掩埋在黄沙中的残垣断壁,伴着呜呜的风鸣。


 


听闻落在箭楼前的马嘶蹄声和人喝住马的声音,驻守驿站的司兵带人出来察看,但见翻下马的五人,居中的那人做汉人武士打扮,长发束成的发髻也是汉人样式的,持一口锈迹斑斑的铁剑,其余四人虽穿蒙族服饰,却稀松平常,普通得很。


司兵常年驻守驿站,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大小官员,几眼看去,根据衣饰便能将人分出三六九等。换作平时,接待这等人,他言行间不免有些怠慢,官腔也会打得十足。


可这次不知怎的,他存了心眼,概因那做汉家打扮的人,衣着虽朴素,连兵刃也破破烂烂,却难掩华贵,敛目信步,自有一派清朗飘逸的神采,尤其是那俊美已极的相貌,犹如明日朗月,见之令人难以忘怀,足可叫他生出自惭形愧的心理。


居后一人前跨两步,向司兵说了两句本朝官话,探手入怀,亮出一枚铜制令牌。司兵仔细瞧了,暗自庆幸适才没露出鄙夷之意,态度也更为恭敬,佝偻起身子口称大人,自称卑职,忙不迭地叫身边人,一牵了诸位大人的马去吃食,二去知会兵曹。


不消片刻,兵曹也一路小跑地滚过来,见了诸人,按规矩行礼后在前引路,毕恭毕敬地将一行人请进驿站最宽敞的房间,吩咐手下准备最好的酒菜。


方才出示令牌的人走在最后面,拦住兵曹的路,待他四位同伴进屋关门后,他低声对兵曹道:“只准备饭菜就好,酒就不用了,另外,今天你并未见过我们,知道么?”


兵曹双手垂在身侧,头也低着,那人说一句话,他跟着点一下头,最后眼睛抬起来向上望,见对方以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,赶忙将头垂得更低,连声称是。


兵曹下得楼来,那司兵一直在楼下等候吩咐,兵曹挥手让他散去,他捺不住好奇,悄声问道:“那南人打扮的究竟是什么人?大汗帐前的上骑都尉都要对他礼让三分。”


兵曹哪里知道,只念着刚才的命令,对司兵猛使眼色,轻嘘一声道,“莫问,莫想,莫说,照办就是了。”


 


说是最好的酒菜,这地方物资匮乏,端上来的不过是一整只烤牛腿,佐以几碟小菜和奶茶。


四人为汉人打扮的人马首是瞻,待他取了随身携带的嵌宝小刀,割了薄薄一片牛肉送入口中,余下的人方才食用。


他也只吃了这一口,便罢了手,只是喝着奶茶。


一室无声,四人割肉吃菜,一阵大嚼,祭五脏庙,其中年纪最少的人端起奶茶念祝词道:“我们兄弟四人追随小王……”


那示出上骑都尉令牌的人咳嗽一声,打断他道:“杜明!”


杜明被叫了汉名,受了提醒,连忙住口,改了声气道:“我们兄弟四人追随周公子这几年,从藏区到回到上都,这次分开,很是不舍……”


上骑都尉嫌他的话又酸又绕,共同举碗道:“预祝公子马到成功,旗开得胜,待公子班师之时,我等必在上都迎候。”他在行伍里久了,周公子此番仅一人出关,也被他叫成班师。


杜明不满被插言:“吴启,你又打断我的话!”


吴启回嘴道:“谁叫你如此啰嗦。”


两人呛呛起来。


驻扎在此关的皆是归降了蒙人的异族人,方才吴启向兵曹出示的令牌上刻有他的本名,他与兵曹说话,除去开头几句说的是蒙语,剩下全是汉语,眼下他们以汉名互称,讲得又全是蒙语。


蒙人豪爽随性,不似汉人诸多阶级讲究,这几人年纪相仿,又相识已久,是以被称作周公子的人,并不以下属的行为为忤逆,反而随他们一同端起起奶茶,一饮而尽。


此时远远播来一声悠长的啸音,离得近了,啸音变得短促而急遽,一声又一声。一只赤褐色的金雕绕着驿站上空盘旋,时而展翅俯冲,时而提身向上,口中啸鸣不止。


吴启与杜明的茶碗尚端在半空,作下放之势,碗底将要却尚未触及桌面的刹那,先是东面的木窗呼啦啦大开,像被一阵劲风吹开的,他二人连风拂过面的知觉都未曾有过,窗又兀自闭合了。周公子不见了,不留痕迹,仿佛他从来未曾在这里出现过。


吴启杜明等人相视一眼,心下皆是凛然,又带了些喜悦神色,周公子的武功又精进了。


再度响起两声短促的啸音,这次却是人以声向那猛禽发出讯号。吴启等人奔到窗前,四面石屋围成的院落中,周公子已将锈剑负在身后,曲起手臂,供金雕落下爪趾。


那威风凛凛的猛禽在他手下竟一收严肃狠戾之态,亲昵向他偏起脑袋,如同风雅文士圈养的玩物。


“穿云。”周公子以蒙语轻轻年初金雕的名字,手掌爱怜地抚摸雕儿后颈柳叶般的羽毛。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。接着他臂膀一抖,金雕扬翅,几转翱翔登空,如鱼饮水般地自在,只是围着周公子打转,不肯走。


“去吧。”周公子又道。金雕得了主人的令,这才滑地远了。


司兵也在窗边看着这个令他生出好奇的人,见到他负剑的姿态,他惶惶然顿悟,为何初见这人,他便生出种又怕又敬的本能。


他本为契丹人,随上将军归降了蒙族。契丹未亡时,他是契丹国师府上的一名侍卫。国师纵横塞北十多年来恐逢敌手,乃名副其实的契丹第一高手,声望犹在君王之上。契丹亡族,便是始于国师之败。


司兵当日无缘得见向国师下了战书的后起之秀,只记得那个青年人孤高清绝的背影,独身一人,杳踏而至,身负一口朴实无华的宝剑,数百卫兵,为其所慑,竟无人敢上前阻拦。


没人能够目睹那场决定草原命运的大战,后人只传青年剑客衣不沾尘,全身而退,而国师盘坐于观中,叹道愧对大汗愧对子民,一口气不来,就此溘然长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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